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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六章 裂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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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徒玉兒慌亂站在原地,不知如何是好。

到現在,她依然恍惚迷惑,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
品嘗過宴席,馬夫人說身子不適,要先離開,讓眾人自行賞花。林嬤嬤恰巧有事不在身邊,司徒玉兒主動上前攙扶馬夫人。

她是好意,餘嬤嬤說,嫁給人家做媳婦,就要學會討好公婆,尤其是婆婆。要想在後宅立足,就要討婆婆的喜歡。

她照做了,婆婆要起身回去,她上前攙扶,這樣不對嗎?

到底是哪裏出錯了?

是馬夫人拒絕她,她卻執意要攙扶,還是她沒有攙扶穩妥,連累馬夫人摔下臺階。

不是這樣的,她..她只是腳底滑了一跤。

她沒有抓穩,可她沒有惡意。

為什麽眾人都這樣看她,那是什麽眼神?厭惡?鄙夷?嘲諷?還是,幸災樂禍?

下人慌亂地將馬夫人扶起,送回院子。

臺階下,有一處小小的血跡,那是馬夫人摔破頭流下的血。

大部分客人借故告辭,小部分想看熱鬧的,表示關切以後都離開了。

只有司徒玉兒,依舊傻傻站在原地,不知如何是好。

她到底做錯了什麽?

不知過了多久,餘嬤嬤匆匆趕來,將她帶到馬夫人的院子。她跪在門口,負荊請罪。

餘嬤嬤說,今日的事情,無論如何,她要道歉賠罪,直到馬夫人醒來。

她癡癡傻傻,餘嬤嬤怎麽說,她怎麽做。

馬長行跟馬老爺焦急趕來,看到門口跪著的司徒玉兒,兩人一句話也不說,徑直進了屋子。大夫號脈,告訴眾人,頭部受傷,若是今晚能醒來,沒有大礙,若是醒不來....

大夫委婉提出,馬夫人身子本就不好,之前才吐血,傷了身子,如今更是元氣大傷。

一個是兒子,一個是丈夫,之前再有怨言,眼下也覺得馬夫人委屈。

馬長行出了屋子,看到門外的司徒玉兒,突然間覺得疲倦,這樣的事情,怎麽沒完沒了。

司徒玉兒怯怯看他,“行哥哥....母親她....”

馬長行嘆息,上前扶起她“情況不太好,今日到底發生何事?”

司徒玉兒咬唇,不知如何作答,在馬長行的追問下,說出事情經過。卻不知,馬長行已經從別處聽到事情經過。

那些人的意思,司徒玉兒故意陷害馬夫人,為的就是報當日大婚的仇。

馬長行不信,她認為司徒玉兒不會這樣有心機。如今再聽,雖然表面上安慰相信她,可心裏卻有了懷疑。

當時那些丫鬟怎麽都不見了?

林嬤嬤又去哪裏了?

怎麽那麽巧,只剩主人,伺候的下人都不在?

司徒玉兒在馬長行懷裏哭的委屈,卻沒法發現馬長行眼裏的懷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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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心悅最近很著急,急的上火。下巴上張了小包,不能碰,一碰就疼的呲牙咧嘴。皇宮裏傳來的消息,司徒文被囚禁宗人府,等候發落。

怎麽發落,自然是事情水落石出。

那份被裴家女兒交上的名單,皇帝壓在案頭,誰也不知道上面有誰。一時間,朝廷人心惶惶。

深怕受牽連!

可朝中總有不同聲音。

朝廷裏鬧翻了天,一幫人說,大皇子目無法紀,明目張膽謀反,簡直目無王法,理應貶為庶民,終身監禁在皇陵。

一幫人認為,這件事,證據不足,理應查出事情真相,還死者一個公道。

皇帝被吵的腦仁疼,氣的罷了朝。

最後,這件案子交由刑部與大理寺共同審理。

從錢志那裏得來的消息,兵部尚書跟那個樊家,全都是死於一人之手,死前都中了逍遙醉之毒。

周心悅忍著惡心去看了屍體,不過看到一處傷口,就惡心地大吐,連累的錢志也受不住,兩人各抱一棵樹,吐了許久,只把義莊門口的守衛弄得惡心了,才滿意離開。

“我見的屍體少,扛不住是正常的,你吐什麽?”兩人坐在逢仙樓的二樓,一人灌了一壺茶,這才好些。

錢志哆嗦地喝完最後一杯茶“都怪你,害我想起那天青鬼解剖屍體,那場面,比這惡心萬倍,你不知道,青鬼把那人的腸子都......”

“打住打住,我不想再吐了,你自己回味吧。”周心悅有氣無力地攔住她。這真怨不得她,她雖然見過砍人,可沒見過屍體啊。

那慘白青僵的臉,周心悅就怕他們突然屍變,長出一副獠牙,跳起來喝她的血。

原諒她,少年時候看的僵屍片荼毒都太厲害,她有陰影。

“不說了,眼下,最要緊的,說找出毒藥的來源,這逍遙醉,是蘇家秘制毒藥,如今已經絕版,主子親自上蘇家查探過,不是蘇家的人所為。”錢志分析道。

周心悅放下茶杯“你確定蘇家沒撒謊?”

“主子出事前,查到這案子可能跟二十多年前的一樁舊事有關,蘇家不在其中,沒有理由這麽做。”

“什麽舊事?”周心悅好奇地湊近一步。

錢志搖搖頭“主子沒說,這件事情,只有老谷主最清楚,可惜主子還沒來的及問,就出了這樣的事。”

“那還等什麽,馬上找老谷主問清楚啊。”周心悅焦急的起身。

錢志阻止她“老谷主已經閉關制藥,還要一個月才能出關,眼下誰都不見。”

“他的義子都要死了,這時候他還有心思閉關?”周心悅覺得不可思議,這心也太大了。

錢志也很是無奈,主子一出事,他就上門找過老谷主,可老谷主避而不見不說,還讓他冷靜下來,回去好好呆著,等消息就是。

到底不是親生的!

“所以眼下,我們只能去查,毒藥的來源。只有找到真兇,我們才能幫主子洗脫嫌疑。”

周心悅頹然坐在椅子上“看來,只有給李毒子送信,讓他來一趟京城。”

錢志詫異“主子之前也提議過,可李毒子這人,性子古怪難請不說,行蹤還飄忽不定,這怎麽找?”

周心悅得意一笑“別人請不到,但我一定能請到。”

原來,當日離開馬家後,周心悅把那本記錄毒藥購買的記錄還給了李毒子。並且告訴李毒子,有一幫黑衣人在找他,想要這本賬冊。

李毒子為表感謝,送了她一打毒藥不說,還附贈幾個保命的毒藥方子,可惜周心悅不喜殺人,就沒要。

李毒子覺得虧欠,就對她說,日後若有需要,就給他送信,他一定還這個人情。

於是,周心悅知道了李毒子唯一的聯系渠道。

錢志一聽,大喜!“這太好了,有了李毒子的幫助,不信查不出用毒的人是誰。”

兩人一拍即合,周心悅立馬書信一封,錢志按照她給的方式,將信送出,兩人只等李毒子出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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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醫院煉藥房內,一面容威嚴的老者,將藥材悉數倒入丹爐裏,靜心等待結果。

貼身侍者匆匆趕來,在他耳邊說了幾句。

“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老者神情不變,淡淡道。

侍從得令,輕聲退出藥房。

屏風後的簾子晃蕩了一下,一人從裏走出。看著侍從離去的方向,走到老者身邊。老者看見來人,姿態恭敬。

“陛下!”老者喊道。

皇帝擺擺手“不必多禮,文兒的事,你都知道了?”

老者不是別人,正是司徒文的養父,落霞谷的老谷主,司徒修。

司徒修聞言,眼眸低垂一下,淡淡回答“略有耳聞。”

皇帝凝視他稍許,嘆息“你說朕是不是著急了?”

司徒修指著藥材說“這事好比煉藥,時機到了,就得下藥,錯過火候,就得重來。藥可以重新煉,人,卻未必有時日再等。”他轉身看向皇帝“陛下,大皇子年歲已到,就算您不出手,別人也會出手。”

皇帝詫異,輕笑出聲“你說的是,時不我待,但願文兒能通過這次考驗,若不然......”

下面的話,皇帝不再多說,司徒修也不追問。

兩人都看著藥爐,聽著藥材在水裏翻攪的聲音。

爐子下的柴,燒的劈啪作響。火光映著兩人嚴峻的面容,誰都不發一言。

真金怎能怕火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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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人府內,司徒文坐在桌前,淡定地書寫著什麽。

牢房外邊,連個守衛竊竊私語。

“哎你說,這大皇子也真夠淡定的,出了這麽大的事,居然還能坐著寫字?”一人感慨道。

“可不是,先前來這的王公貴族,不管有罪沒罪,哪個不是天天喊冤,就算不喊冤,那也得嫌棄這裏的布置,動不動就嫌棄東西不好吃了,衣服不幹凈了。”另一人附和。

兩人對於這位自從進來了,就不吵不鬧的大皇子,稀罕無比。

這宗人府,關押的自來是犯事的皇孫貴族。

他們兩人在此地,也算見多識廣,可這樣的,真心第一次遇見。

“我們家老爺子,前朝也看守過一位皇子,那一位也是謀反罪被關進來的,好家夥,那叫喊的一個慘烈,簡直比老娘們兒生孩子還能折騰。”一人從懷裏掏出一把瓜子,邊嗑瓜子,邊吐槽。

另一人從他手裏摸過一把瓜子,跟著嘮嗑“你說的,難道是那位的親兄弟瑞王?”他用手指指天。

那人點頭“可不是,喲,我跟你說啊,那一位死之前都在咒罵,說什麽...”那人想了很久,終於想起“哦對,說什麽那位如果不是得到什麽姬家的秘術,如何能是他的對手。”

“姬家秘術?那是什麽?”另一人好奇地問。

司徒文聽見這幾個字,寫字的手一頓,一滴墨滴落在白紙上暈染開來。

“這我哪知道,我聽我家老爺子說啊,當初瑞王就是被關在這間房裏,他在房裏寫了很多字,我家老爺子也不認識,後來皇帝派人來看,第二日就將這屋子全部粉刷了一遍。”

聽到這,那人一楞,悄悄瞄一眼對方“你說,這位也在寫字,會不會也....”

另一人大駭,做了個噓的動作“不要命了你,當著面就敢亂說。”

那人趕緊收聲,捂住自己的嘴,不再多言。

他們往裏一看,司徒文依然在寫字,沒有絲毫動靜,這才安心下來。

入夜後,守衛在門外昏昏欲睡。司徒文聽見兩人的呼嚕聲,才輕手輕腳下床,在地板上輕輕敲擊。

大概敲了上百塊磚,終於在床下的石磚內,聽到不一樣的聲音。

門口的護衛迷糊起身,想出去尿尿,順便看了看司徒文,見他安穩睡在床上,這才安心離去。

司徒文背對著門口,手裏捏著一張羊皮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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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照這麽說,人手都是少奶奶調動的?”馬明德聽到回稟,語帶質疑看向財叔。財叔立在原地,雙手交握,姿態恭敬,回答起來,一絲不茍。

這樣篤定的神情,馬明德再無疑問。

馬夫人出事當日,財叔就奉命將事件原委調查。

少奶奶主持大局,布置了一場賞花宴。從宴請名單,到宴會的布置,就連丫鬟們用什麽樣的頭飾,穿什麽樣的衣服,都由少奶奶一手操辦。

馬夫人不過是著林嬤嬤,將賓客的名單送去給少奶奶,之後的事情,沒有參與一分。

表面看來,這就是一場意外。

可婚禮上裝病誣害的事情才過去幾個月,馬夫人是否會迫不及待陷害自己的兒媳婦?

馬明德不明白,內宅女子的心思,他從來不明白。

“行兒怎麽看?”馬明德問立在一旁的馬長行。

誰知馬長行半天沒有回應,馬明德側臉看過去,發現他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。馬明德有些不悅,財叔察言觀色,立刻咳嗽兩聲,這一提醒,馬長行總算回神。

馬明德又問了一句“行兒怎麽看?”

馬長行眉眼低垂,掩飾走神,恭敬道“兒子以為,這件事,無論如何,都當作意外處理的好。”

馬明德聞言,淡淡問“為何?”

“眼下玉兒剛嫁入府中,卻接二連三出了這樣的事。上一次婚宴上,外面就已經傳遍,說母親不待見玉兒,故意為難她,母親的名聲受損。這一次,若是在傳出玉兒報覆母親,那江湖上的人會如何想我馬家?我們馬家在江湖中一貫以懂禮儀,守規矩著稱。外面的人尊我馬家為天下第一門派,不也是因為我馬家處事公允。若這時候傳出內宅不穩,外面的人會如何看待馬家?”

馬長行下面的話雖然沒有說,馬明德卻猜出七八分。這件事,無論查出是誰陷害誰,這兩位內宅女主人,都要有一人受到傷害。

馬家在江湖立足,憑的就是公允二字。

若是自己家人犯錯,卻不處置,只怕要毀了名聲。

可真處置了,卻又傷害馬家的臉面。

所以,這件事,最好的處置方式,就是當作意外處理。讓玉兒在馬夫人跟前侍奉湯藥,好好表現,才能向外人證明,馬家並無內宅不穩之相。

馬明德摸摸胡須,輕笑出聲“行兒成婚後,處事越發穩妥。如此甚好,我馬家的百年聲譽,就交由你來維護了。”

馬長行謙虛還禮,直言自己人需父親教誨。馬明德淡笑不語,深感安慰。

兩人的決定很快傳到內院,馬夫人終於醒來,眼下只有林嬤嬤貼身伺候,其他人都被趕了出去。

“百年馬家,真是,無論何時,最重要的,始終是他馬家的名聲啊!”馬夫人頭上纏著白色紗布,紗布上隱隱透出血色。

林嬤嬤看著靠在引枕上,臉色蒼白,毫無血色的馬夫人,心有不忍。

“夫人還是趕緊將藥吃了,大夫說,您失血過多,應當好好補補。”林嬤嬤將手上的湯藥遞上,想要親手餵馬夫人。

馬夫人揮揮手,自己拿過碗喝藥。她試試溫度,覺得尚可,也不含糊,一飲而盡。

“司徒玉兒那邊如何了?”

林嬤嬤接過藥碗,輕聲回答“大概是嚇壞了,只是抱著大少爺哭,一個勁兒喊冤。”

馬夫人聞言,閉上眼睛,半響才睜開。看著林嬤嬤,眼神淩厲“不是說讓她來侍奉湯藥嗎?既然老爺想用這招息事寧人,那就把她找來,好好為我侍奉湯藥。畢竟....我這傷是她造成的。”

林嬤嬤神情淡定,似乎早有預料,點頭說是。她知道,夫人要動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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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功明今日心情大好,府裏的下人遵照主子的吩咐,準備了精致的宴席,往大廳裏送去。

盛家,是皇後的母家,也是二皇子成王的舅舅家。

盛家一共有兩房,老大盛功明,老二盛功齊。這兩房,依托皇後的福澤,在老國公盛宏過世後,依然享受著頂級貴族才有的風光。

盛家,本是侯爵,自從老爵爺慧眼識珠,將女兒嫁給當初身份低微的當今聖上,一直到當今那位登上寶座,盛家總算成為京城裏最顯貴的人家。

皇帝一登基,就賜封盛家國公爵位。可世襲罔替!

眾人本以為這風光在老國公過世後,必將敗落,可皇後竟然剩下皇子,坐穩後宮之主的地位。盛家就此風光至今!

可隨著眾皇子的長成,新一輪的皇位爭奪即將展開,其中最有競爭的,便是大皇子與二皇子。

一來,兩位皇子都是成年的皇子,其他兩位雖然封王,可都還未成年。二來,大皇子最得帝寵,二皇子母族勢力最雄厚。

皇帝雖然正值壯年,可多年勞苦,身體早就不如當初。

眼下,朝中眾人雖還未發言,可這太子之位,已經悄悄拉開競爭。

本以為這大皇子身體不適,還會病上許久,卻不想,一個不註意,他就蹦到人前來。還想查清滅門案,以此立威。

可惜,人算不如天算,這位大皇子居然被人指認為兇手。

盛功明開心不已,如此一來,太子之位,就是成王的囊中之物。等成王登上皇位,他盛家的地位,豈不更加顯赫?

“恭喜尚書大人,如此一來,大人高升首相一位,指日可待!”幕僚劉信拱手恭維。

盛功明很滿意他的馬屁,笑呵呵接受。

其他幾人見狀,不甘落後,紛紛拍馬逢迎,不外乎是盛大人年輕有為,前途不可限量,怕是要成為最年輕的首相大人。

盛功明年約三十有餘,是皇後的弟弟,不過,同父異母,盛功明是續弦的兒子,小了皇後十歲左右。當初皇後嫁給皇上,他才剛剛學會走路。

這些年,靠著皇後,盛功明才坐上吏部尚書的位置。其實本人,沒什麽能耐。

盛功明此人,大概是老爵爺老來得子的緣故,有些溺愛過頭。為人總有些自大愚蠢!聽不得旁人勸諫,凡是以自我為中心,認為自己是最好的。

皇帝雖然將吏部尚書的位置給了他,可正真掌權的,是吏部侍郎曹兵。

“大人恐怕高興地有些早。”一片諂媚聲中,傳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。盛功明睜眼一看,此人正是自己最不待見的幕僚孫樹良。

孫樹良是老國公臨死前留給盛功明的,老國公的意思,此人機智多敏,是最好的幕僚。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花架子,臨死前,逼著兒子起誓,一輩子要聽孫樹良的話,不可胡來。不求他建功立業,只求他能守住國公府。

盛功明沒辦法,發了誓,可老國公死後不久,孫樹良久坐了冷板凳。

在盛功明眼裏,這個自己做什麽都要出言阻止的人,實在討厭。要不是他委實有幾分才能,又幫自己謀得了尚書一位,自己早就將人趕出國公府。

眼下,他又來跟自己唱反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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